11 月以來,位于朝陽區(qū)的蛋殼北京總部門前常常人聲鼎沸,甚至出現(xiàn)過租客欲跳樓維權的極端案例。
新浪科技近日前往現(xiàn)場探訪,雖是工作日,仍然聚集了眾多請假前來維權的租客和業(yè)主?,F(xiàn)場出動了數(shù)十名保安和協(xié)警維持秩序。
蛋殼的辦公地在二樓,但上樓的扶梯被保安團團攔住。租客和業(yè)主需要從工作人員處領號,分別排隊等待,叫號才能上樓。而號碼已經排到數(shù)日后。
雖然蛋殼在大廈門前貼出了北京各地區(qū)的接待點,但仍然有來自昌平、海淀等地區(qū)的租客和業(yè)主來到此地。一位現(xiàn)場保安稱,這種情形已經持續(xù)多日,有時雙方還會上演肢體沖突。
臨近中午,人員仍舊聚集越來越多。租客中,以 20-30 歲之間的年輕人為主;而業(yè)主,則大多數(shù)以 40-70 之間的中老年人為主。
一位租客說,他與蛋殼簽訂合同時選擇一次性年付租金,如今只住了一個多月,就被房東趕了出來。合計數(shù)萬元的押金和預付租金難以要回。
更難的是租金貸租客,他們選擇月付租金,實際上是蛋殼向銀行提前支取了租金,租客每月向銀行還款。租金貸協(xié)議不解除,即使沒有繼續(xù)租住蛋殼的房子,每月依然要向銀行還款。
一位年已五旬的女業(yè)主說,雖然不忍心趕走租客,但自己與租客一樣也是受害者。房子要還房貸,又收不到蛋殼的租金,因此不得不清理租客繼續(xù)對外出租。
但要解除合同仍然是一個麻煩事,排隊登記之后的租客和業(yè)主向新浪科技表示,蛋殼告訴租客,只有業(yè)主與蛋殼解除合同后,蛋殼才能與租客解除合同;而蛋殼則向業(yè)主表示,只有租客清理出了房間,才能解除合同。
事件已經陷入了兩難境地。
數(shù)位租客向新浪科技敘述了自己的遭遇。他們都已被房東趕出家門,甚至遭遇了被撬鎖、剪電線、扔行李等經歷,不得不連夜尋找新住處,甚至至今只能向朋友借宿。
同時,他們都無一例外選擇了租金貸的方式,不僅押金和預付房租無法拿回,租金貸也成為即將壓垮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現(xiàn)場維權、報警、起訴,多種方式都嘗試過之后,他們仍然在等待一個最終的解決方案。
新浪科技將這些人的故事整理成文字,通過自述去感受他們的痛苦。
自述人 A:“房東撬鎖斷電、扔行李,逼我在雨夜搬家”
我在蛋殼租的房子原始房是兩室一廳,被打隔斷改成了四室,我住的那間就是隔斷打出來的。
當初與蛋殼簽了一年的合同,因為半年付和年付一次性要交的租金太多,就選擇了月付。月付雖然月租金有優(yōu)惠,但要選擇租金貸。
合同本來是明年 3 月才到期,但最近因為蛋殼出事,房東前后上了三次門趕我們走。
第一次房東的態(tài)度還好,說沒有收到蛋殼的租金,讓我們要么兩三天內搬走,要么可以直接跟她整租。但她提出的租金太高了,比從蛋殼租的還要高,我們就沒有同意。
第二次上門,房東的態(tài)度很不好,說要馬上收房,我們的損失可以找蛋殼解決。我們只能選擇報警,在警察的協(xié)調下,房東答應周六和我們一起去蛋殼辦公地尋求解決方案。
但沒想到的是,周五房東就把我們房子的電閘給拉了,還拉了兩次,我們都自己拉上去了;周六房東直接把電線剪斷了,我們給電力局打電話,修理好了;周日房東干脆把電閘的空氣開關拿走了,電力局也無法維修,無奈之下我們再次報警。在警察的協(xié)調下,房東不得不把開關還了回來。
第三次上門是周一,我們剛下班回家,就發(fā)現(xiàn)房東直接把蛋殼的門鎖拆了,換上了新鎖,我們無法進門。雖然報了警,我還拿央視報道的不能驅趕租客的新聞給房東和警察看,但也無濟于事,當時我都絕望了。
警察建議我們通過起訴房東的方式來維權。但我們來到法院之后,工作人員建議我們先找房子,安頓好之后再起訴房東。
當晚,我們不得不又回到房間,與房東協(xié)商拿出自己的行李。這時候房東更兇了,房東、房東的婆婆、還有房東的表哥,三個人盯著我們,要求兩個小時內要把行李收拾完。我們還有個室友正在外地出差,只能當天凌晨的飛機才能趕回來,但房東也不同意寬限時間。
當晚還下著雨,搬家也不好叫車,搬家公司各種加價。最后房東直接把我沒收拾完的東西扔在了樓道里,鎖上了門。我的東西比較多,一個女生很難搬完,還好有朋友來幫忙。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點左右,我們才把行李收拾完,暫時存放到了朋友那里。
這幾天我一直在找房子,本來想找房東直租的,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。后來通過我愛我家的中介,暫時找了一個房子。
我也不知道現(xiàn)在中介靠不靠譜,先安定下來吧。今天剛把行李搬到了新房子,接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自述人 B:“我是中介管家,如今也被房東趕出家門”
我做中介房管好多年了,之前是在一個小公寓公司做管家,現(xiàn)在是做寫字樓的中介。
因為我在長租公寓工作過,知道小公司不靠譜。而蛋殼是上市公司,規(guī)模挺大的,就從 2019 年 5 月開始租蛋殼。第一年住的挺好的,今年到期后就又續(xù)簽了一年,但沒想到今年出了這么多問題。
蛋殼出事后,房東這個月中旬就來過一次,說已經 15 個工作日沒有收到租金。房東認為,與蛋殼的合同中寫了超過 15 個工作日未付款就可以自動解約,就拿這個來威脅我,說蛋殼違約了就要把房子收回來,至于我跟蛋殼的事要找蛋殼。我當時沒有聽,就沒有搬。
后來房東又來了一次,說可以寬限到月底。但第三次來就沒通知我們,直接帶著警察和開鎖的,還帶著他家 70 多歲的老太太。警察也只是說不建議房東強制換鎖,讓雙方自行協(xié)商。但怎么協(xié)商呢,租客交了錢住不了,房東沒收到錢要收房,沒法協(xié)商解決。
警察走了之后,房東直接就把我們的鎖給換了。
現(xiàn)在我搬到了公司附近,跟領導申請了住的地方,雖然居住條件一般,但也沒有辦法。太著急了,這個月 24 日強制換鎖,27 日搬的。搬家當天還在公司忙到凌晨四點,回去睡了一會就開始搬家了。
我現(xiàn)在的想法就是找蛋殼辦理退租,還得找微眾銀行做征信保護,最后是把租金貸的事解決。當時我選的是月付,與微眾銀行簽了一個租金貸合同。蛋殼工作人員最早的說法是,如果我跟蛋殼的合同解除,貸款合同也會解除。但現(xiàn)在蛋殼的情況是,貸款合同解除不了。
我去蛋殼的接待處咨詢了,微眾是把一年的錢打給蛋殼,我們給微眾每月還款。如果我們提前解除合同,蛋殼需要把剩余的錢打給微眾,但是現(xiàn)在蛋殼沒有錢,所以解決不了。不管我住還是沒住,都要還錢給微眾,因為是以我的名義辦的貸款。
微眾現(xiàn)在只能提供征信保護到明年 3 月 31 日之前,期間不會扣款。但之后是什么政策,微眾也不確定。
今年長租公司受疫情影響很大,比如我的房子,我去年 12 月回的老家,6 月才回來上班。整整空了半年,像我這種情況不在少數(shù)。蛋殼上半年的空房是比較多的,他們的模式也是前期給很大的優(yōu)惠,以吸引用戶占領市場。比如我今年續(xù)租第一個月房租是免費的,第二個月開始每月返 25% 房租。
我上半年沒住也付了租金,再加上租金貸,算下來損失了一年房租,接近 2.6 萬?,F(xiàn)在我們就是聯(lián)合北京各個地方有租金貸的組建維權群,然后大家集思廣益,一起想辦法解決。
自述人 C:“解約一個要 500 元,群里律師、警察都是受害者”
我是今年 6 月住進蛋殼的,是廳隔。住到 10 月份,管家就告訴我說蛋殼不行了,勸我趕緊退租。當時身邊朋友們都住的好好的,我就沒相信。
誰知道到了 11 月,網上新聞已經鋪天蓋地,管家也離職了,這時候房東也找過來了。我們那個房東有三套房子,都在蛋殼,他說 11 月 28 日還沒有收到蛋殼的租金的話,就要換鎖。
意識到情況不妙,我就去了蛋殼朝陽總部維權。第一次去是下午兩點,門口聚集了好幾百人,我一直排到下午四點多才能上樓。他們辦公地已經沒什么電腦了,好多員工也離職了,工作人員也只是安撫了我一下,根本沒有解決問題。
越想越不對,我第二次去直接說要辦理退租。這次現(xiàn)場更亂了,有被房東趕走后來辦退租的,但蛋殼已經即將下班停止接待了。
據(jù)說找蛋殼管家解約都有市場價了,解約一個 500 塊。我有朋友在蛋殼上班,在朋友的幫忙下辦理了無責退租,結算了款項。但 App 里雖然顯示押金和房租余額,就是提不了現(xiàn)。
后來房東專門來盯著我搬家,他已經與一個小中介簽約了。嘴上說大家都是受害者,但實際上一直在催我們搬走。房子是人家的,對峙起來我們一點底氣都沒有。收拾完行李,臨時找房子又很麻煩,還好有個朋友那可以暫時借住一下。
現(xiàn)在主要是租金貸的問題解決不了,當初簽合同時,半年付和年付都很貴,月付比較便宜,蛋殼相當于在變相引導我們選擇租金貸。而且起初我根本不知道是貸款,正式簽合同時才意識到,管家對租金貸的事一直輕描淡寫的。還貸款吧,損失很大;不還吧,征信可能會受到影響,影響未來買房買車什么的。
我所在的維權群里有律師,還有房東本身就是警察,但誰都沒有辦法。我們租客確實很慘,不過最慘的可能還是供應商,他們被欠款上百萬甚至上千萬,還有很多工人要發(fā)工資,也很不容易。
之前一直覺得自如、蛋殼這樣規(guī)模大的長租公寓會更安全,現(xiàn)在看來,小中介反而還好。那些小公司房源有限,也不需要怎么二次裝修,更不會將大量的資金拿去收房和使用金融杠桿,希望這些房產中介和長租公寓公司企業(yè)能夠吸取教訓吧。
關鍵詞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