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｜滿菊猩赫
不知何時起，提及韓國娛樂公司，前幾年“三大一黑”的聲音弱了下去，取而代之的是“韓娛四大社”。隨著“一黑”Big Hit上市（后正式更名為HYBE），韓娛形成了以HYBE領(lǐng)頭，JYP娛樂、YG娛樂、SM娛樂隨后的新格局。
HYBE市值一騎絕塵，最高時超過17萬億韓元，以致于出現(xiàn)了四大社是“一大三小”調(diào)侃。相比而言，傳統(tǒng)三大社中SM娛樂的衰落最為明顯。盡管該公司旗下的新人女團aespa來勢洶洶，出道僅11個月就登頂半百萬銷量，但SM娛樂最高時市值也就2萬億韓元，被后起之秀HYBE甩得遠遠的。
aespa
SM娛樂不能說是一敗涂地，但日子也注定不好過，不然公司創(chuàng)始人李秀滿也不至于在去年選擇出售股份。一度，競爭對手HYBE也加入到了收購行列中，只不過李秀滿拒絕了。
據(jù)報道，李秀滿更傾心于CJ集團，去年11月不少媒體樂觀地判斷雙方即將簽訂諒解備忘錄（MOU），并在年內(nèi)簽訂股票買賣協(xié)議（SPA）。但目前，雙方遲遲未能完成牽手。
即使以中國農(nóng)歷計，證券界普遍認為的“年內(nèi)交易將結(jié)束”也并未兌現(xiàn)。就在2022年2月25日，CJ對SM收購案進行了最新回應(yīng)：“為了加強音樂內(nèi)容事業(yè)，正在討論收購SM股份及事業(yè)協(xié)同等，但還沒有確定?！?/p>
難道這樁收購案還存在變數(shù)？一旦買賣敲定，又將對行業(yè)格局產(chǎn)生什么影響？
SM娛樂辦公場所
從風口跌落的李秀滿
李秀滿去年之所以起了出售股份的念頭，要結(jié)合中國市場與男團NCT來看。
2016年初，一直覬覦中國市場的SM引入中資阿里巴巴，后者并不吝惜投入更多資金。然而李秀滿卻以擔心手中股份稀釋、影響其企業(yè)經(jīng)營權(quán)為由拒絕。
EXO三人離隊后，李秀滿將占領(lǐng)中國偶像市場的希望放在了新男團NCT的身上，支撐起他信心的是中國的“家族飯”，這份家底可以追溯到SM的一代團。
SM是較早進軍中國的韓娛公司，在目睹了1998年NRG試水內(nèi)地大受歡迎后，男團H.O.T在電視、雜志和地面廣告零宣傳的情況下，于2000年2月1日登上號稱坐不滿人的北京工人體育館。
第二天，寒風凜冽中，北京晨報掛上了“韓流入侵北京城”一行字。
H.O.T北京晨報報道
當時中國大陸的人均GDP不足1000美元，僅為韓國的十分之一。當晚演唱會門票的80~600元人民幣，對許多年輕人來說都是一筆巨款。
此后歷經(jīng)Super Junior、f(x)和EXO，憑借加入中國成員的策略與流水線式的造星機制，SM積累了忠實而龐大的家族飯，李秀滿也因此賺的盆滿缽滿。
2015年，我國人均GDP首次突破8000美元，一批城市人均GDP均已超過1萬美元。京、滬兩市的常住人口與韓國大體相當，又正在放開外資演出經(jīng)紀公司的持股比例限制，那里的年輕人成為李秀滿眼中行走的ATM機。
2015年底，“北京愛思愛夢文化傳媒有限公司”和“上海愛司愛睦文化傳媒有限公司”成立，將來通過這兩個公司出道的NCT小分隊可以在市域范圍內(nèi)演出。
“考慮到EXO和今年下半年出道的NCT中國隊，SM明年有望獲得相當大的成長性。”韓亞金融投資的分析師李基勛曾在2016年5月公開表示。
SM在中國市場的布局
在李秀滿的構(gòu)想中，NCT的兩個中國小隊將是風口上的豬。只是韓流東風不再，兩隊并行的企劃一拖再拖，最終未能上天。
而最初同樣瞄準中國演唱會市場的防彈少年團走了另一條路，繞道歐美、紅回韓國。兩相對比，前疫情時代的NCT備受質(zhì)疑，晚些出道的威神V也未在中國偶像市場打開局面，以致于粉絲將李秀滿對他們的寄語“劃時代男團”中的“劃”自嘲式地解讀為“糊啊”。
不少家族飯一邊直言李秀滿是老糊涂，一邊給NCT戴好“賠錢貨”的帽子，直到2020年3月初NCT 127憑借《英雄》一曲大火，才有粉絲激動地喊道：“劃，紅了！”
但好景不長，一年后的3月底，公司2020年財報一出，只是副業(yè)虧損、公司主業(yè)依舊堅挺的泡沫被無情戳破，不少家族飯失望不已，誰來為母公司300億韓元赤字、集團803億韓元凈虧損買單？毫無疑問，NCT是“吸血鬼”成了他們情緒宣泄的出口。
也就是那時，這位七旬老人有意出售SM公司股份的消息，開始在意向企業(yè)內(nèi)流傳開來，并在5月被韓媒公開，震驚了大半個飯圈。
強強聯(lián)合為何遲遲未定？
能坐在李秀滿談判桌對面的公司屈指可數(shù)，Naver純粹是哄抬價格，HYBE試探不成也很快放棄，真正坐上桌談了的只有
Kakao
和
CJ ENM
。
Kakao娛樂與SM率先進行了多輪談判，不過雙方在交易價格和細節(jié)上意見不一，后面又由于輿論對Kakao壟斷的批評而沒了下文。
在《寄生蟲》的金主李美敬的推動下，CJ ENM成為SM最有希望的買方。雙方在第四季度圍繞價格、李秀滿的合并提議等展開了漫長的談判。
李美敬（左）和李秀滿（右）
價格并非談判重點，雙方對李秀滿股份價值6000億到7000億韓元很快達成共識。
重點是目前在SM并無職務(wù)的李秀滿有意重返一線，參與包括CJ ENM音樂事業(yè)部在內(nèi)的經(jīng)營，甚至提出了
將CJ ENM音樂事業(yè)部拆分為新公司、再將SM娛樂與其合并
的討論方案。
這樣一來，合并后的公司所有權(quán)和經(jīng)營權(quán)將進行分離，母公司CJ ENM理所當然地擁有所有權(quán)，李秀滿則出任新法人的負責人。
CJ為建立符合賣方李秀滿提出的交易結(jié)構(gòu)傾注了心血，并且已經(jīng)在最遲去年10月下旬傳達了收購SM娛樂公司的諒解備忘錄（MOU）草案。熟悉CJ內(nèi)部情況的相關(guān)人士表示：“毫不夸張地說，同時滿足價格和李秀滿需求的地方只有CJ ENM”。
只是在這之后，雙方未能再進一步。
簽訂MOU披露與否并非韓國上市公司的公示義務(wù)，兩家公司在塵埃落定的SPA公示前有權(quán)拒絕對外披露更多信息，甚至目前也無法確定雙方是否已經(jīng)簽訂MOU。
CJ ENM音樂部門去年的銷售額為2819億韓元，占整個公司的近8%，拆分阻力不大。關(guān)鍵問題是CJ ENM現(xiàn)在面臨的資金壓力。
繼去年11月以7.75億美元收購了制作電影《愛樂之城》的Endeavor Content公司后，子公司CJ Live City在京畿道建設(shè)的大型公演場館也需要CJ ENM在未來三年內(nèi)追加投資。
而且集團的電影事業(yè)由于疫情緣故一直萎靡不振，因此在CJ ENM收購Endeavor后，有人提出了CJ放棄收購SM娛樂的可能性，CJ只是表示這兩筆收購案是同時推進的。
也有人猜測CJ ENM將通過出售游戲公司Netmarble股份確保所需資金，不過CJ 方面對外稱“還沒有具體確定SM娛樂的收購或資金籌措方式?！?/p>
時機為至也好，資金壓力過大也罷，去年NCT銷量大進步、aespa上升勢頭不減，SM業(yè)績回暖，創(chuàng)下了7015億韓元銷售額、1233億韓元凈利潤的新紀錄。這種情況下，李秀滿是否愿意繼續(xù)出讓SM娛樂的所有權(quán)，恐怕也要打上問號。
SM合并財務(wù)報表
如果一切順利，上述問題都得以解決，那么CJ ENM與SM的這樁門當戶對的“聯(lián)姻”，從訂婚到領(lǐng)證還有最后一關(guān)，即韓國公平交易委員會的“婚檢”。
該機構(gòu)目前對SM這樣的大型企劃社和CJ ENM等大企業(yè)的“成婚”態(tài)度并不明朗，加之文在寅政府的繼任者未定，更是為事件的后續(xù)走向增添了不確定性。
變化總比計劃快？
韓國有限的娛樂歷史中，并無大型企劃社將公司最大話語權(quán)交于財團的先例。
如果非要說有，那么發(fā)跡前的JYP有過一次不太成功的賣身史。2001年8月韓國第二大門戶網(wǎng)站Daum曾以35億韓元收購了JYP娛樂50%的股份，成為了后者的最大股東。
與李秀滿將股份賣掉后反向合并收購公司的一部分事業(yè)部不同，JYP的創(chuàng)始人樸振英在出售后還留有33.77%的股份。不過邏輯是類似的，樸振英出讓最大股東地位，皆因他對以互聯(lián)網(wǎng)為中心的娛樂事業(yè)擴張非常信任。
他在當時認識到平臺和UGC的重要性，一方面寄希望于粉絲能夠參與部分內(nèi)容的生成進而反哺偶像，另一方面試圖通過Daum的視頻服務(wù)tvPod等途徑吸引大眾視線。
JYP創(chuàng)始人樸振英
然而，Daum和JYP娛樂的結(jié)合并沒有達到他們所期待的結(jié)果。粉絲二創(chuàng)是個稀罕事，與定位為全球平臺的YouTube不同，韓語視頻網(wǎng)站也很難給當時的JYP藝人賦能，最終以Daum在2006年2月全額有償減持JYP娛樂公司的股份告一段落。
相比而言，2020年代的CJ并購SM要比二十年前Daum和JYP娛樂的合作強太多。
對于擁有Mnet、KCON等平臺、渠道但缺少標志性藝人IP的CJ ENM來說，收購SM對于總銷售額中不到10%的音樂事業(yè)部意義重大，不僅一舉確保已經(jīng)具備全球粉絲基礎(chǔ)的大量藝人IP，之后還能夠利用藝人IP創(chuàng)造附加價值。
從SM的立場來看，近年公司以偶像內(nèi)容為核心的發(fā)展遭遇瓶頸，買方不僅提供了能夠利用藝人IP的流通渠道，還將公司將擴張到除音樂領(lǐng)域以外的各種內(nèi)容市場，賣身于CJ或許就是一個趕超競爭對手HYBE的捷徑。
從李秀滿及其親信的角度來說，買方出價高、肯放權(quán)，本身是一個綜合性的娛樂帝國，擁有數(shù)不清的業(yè)務(wù)分支，能在合并后的新公司擔任負責人，擴大自己在音樂以外更廣泛領(lǐng)域的話語權(quán)，也是他一直所希望的。
與同為延世大學出身的樸振英·李在雄（前Daum代表）失敗案例相比，李秀滿有點像韓國娛樂界的喬布斯，如果說待售的SM相當于音樂領(lǐng)域的皮克斯動畫，那買方CJ ENM更像是想要買下皮克斯的韓版迪士尼。
一旦交易完成，往后幾年，韓娛四大社將分屬兩大陣營：
CJ系的SM、Naver系的HYBE和YG，以及“端水大師”JYP。
考慮到JYP與CJ多年來的良好關(guān)系，以及與SM合營粉絲平臺Dear U、線上付費演出平臺Beyond LIVE，也可將JYP視為CJ系。
去年也是2016年入局的中資撤出K-POP界的一年。YG娛樂的中資股東只剩下騰訊，微影已經(jīng)離場。
SM股東結(jié)構(gòu)
作為一個韓國人，李秀滿的內(nèi)心深處比中國人還希望中國人有錢，以讓他享受人均GDP一萬美元風口的時代紅利，令SM可以在2020年500億人民幣規(guī)模的中國偶像音樂市場蛋糕上大快朵頤。
然而，變化總比計劃快，泡沫被現(xiàn)實無情戳破后，SM眼見西邊無望，只能押寶于“闖美”。為此，李秀滿像挑選練習生一樣，開始了對收購公司的“海選”。到目前來看，最“上鏡”的是同樣盯上美國市場的CJ集團。
只是從去年開始的CJ ENM·SM娛樂公司收購合并案至今尚未得出定論。很多人期待二者合并后的協(xié)同效應(yīng)，但也有很多人擔心交易一直延期，或者韓國公平交易委員會不批準。
CJ ENM在2月25日的回應(yīng)中決定到最晚2022年5月25日再次公示收購進展。
-全文完-
